在股票投资中,市值恐怕是最常见的概念之一。如果我今天问一句:“市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”恐怕会引发不少投资者的嘲笑:“市值这么简单的概念你都不懂吗?市值就是一个股票的市场价值呀?”

  且慢,虽然从通俗的定义上,市值就是一个股票的价值,人们也经常做出“某某公司市值过千亿非常了不起”这样的评价,似乎市值就代表了公司的真正价值,但是市值真的等于价值吗?

  现在,让我们来看看,一个股票的市值是如何确定的:看完你就会发现市值的问题所在。

  让我们假设有一家公司,它的第一大股东占比80%,但是几乎从来不交易;其他股东占比20%,天天都频繁交易。那么,这家公司的价值应当如何决定?

  从直觉理解,我们会觉得,既然第一大股东占比80%、其他股东占比20%,那么大家就按80比20的比例给出自己的意见,加在一起就应该等于公司的总价值。

  但是事实上,由于第一大股东并不经常交易(绝大多数上市公司都是如此),因此二级市场的交易价格几乎是完全由剩下的20%股东决定的。毕竟,交易价格只取决于买卖了多少股票,和持有多少股票毫无关系。

  而根据市值的计算公式,市值等于交易价格乘以总市值,于是第一大股东80%的持股比例,就被更加活跃交易的、持股比例只有20%的股东所“代表”了。

  现在,你看出市值这个概念,在计算公司价值时的问题了吗?它并不是代表全体股东对公司价值的评判,而是代表了交易最活跃的一些股东(往往也是少部分股东)对公司价值的评判。

  而如果这些交易最活跃的股东,他们的评判错了呢?如果交易不活跃的股东、比如第一大股东的判断更正确呢?对不起,简单的市值指标可管不了这么多。

  在以上的例子中,“第一大股东占比80%但是不怎么交易”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夸张的比喻,但是这并不是我编出来的案例。

  根据2023年的3季报,以生产高压锅、小家电、厨具闻名的苏泊尔公司(002032),其第一大股东SEB国际公司(也称法国赛博集团,是一家创立于1857年的、以生产高压锅闻名的小家电集团)的持股占比,就达到82.6%,而SEB国际公司并不经常做出交易。在其它许多企业中,我们也能看到类似的案例。

  另一方面,有些投资者觉得,既然市值是市场交易价格和总股本的乘积,那么市值就等于企业真实的变现价值:这难道会有什么问题吗?

  但是,这种理解也是错误的。市场交易价格是一个边际交易价格,并不是整体交易价格。用小部分活跃交易股票形成的边际交易价格,来衡量整体企业出售时可能达到的价格,无疑是错误的。

  如果所有股票都拿来卖,价格会因为供给的变化,而变得和日常交易价格大不相同。由于边际交易价格有时候会很亢奋、有时候会很低沉,因此在不同的情况下,整体交易价格有可能大幅低于边际交易价格、有时候也会大幅高于边际交易价格:两者很难完全等同。

  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期,日本房地产市场成交亢奋,据说当时按市场成交价计算,卖掉东京的地皮就可以买下整个美国、也就是说东京土地市场的市值比整个美国市场还要值钱。

  但是,如果有人真去这么做交易、试图卖出整个东京的土地、然后拿钱买下美国,他可能成功吗?当然不可能,如果可能的话,1942年日本人就不用发动太平洋战争了。如果当时全东京的地皮都拿来出售,价格立即就会大跌:根本没有那么多钱来接盘。

  在中国的历史传说中,有一则有趣的传说“负石阻兵”,也与今天“用市值衡量价值”有着非常相似之处。让我们来看看,能从这则故事里学到怎样的道理。

  相传在汉代,皇帝命令军队进攻西南方的大理地区(当时叫白国)。观音菩萨不忍百姓遭受兵灾,就化身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,背了一块硕大无比的石头在路上走。

  入侵的汉军一看,倒吸一口凉气:这个地方的老太都有这么大的力气,何况军队呢?于是连夜撤兵,不再入侵大理:“大理南十五里,传汉兵见老妇以稻草索负大石,趋汉兵,兵惧乃止。”(出自《南诏野史》。)

  于是,当地老百姓感谢观音菩萨的善举,修建了寺庙纪念这个“负石阻兵”的典故。这座寺庙叫大石庵、又称观音塘,今天仍然是大理的著名旅游景点之一。

  用背大石头老太太的力气,乘以大理的总人口,得到的夸张战斗力,入侵的军队因而吓跑。用市场上活跃交易的、一小部分股票的交易价格,乘以总股本,得到的夸张市值,许多投资者因而被吓坏。历史上的传说与今天的市场,竟有如此异曲同工之妙。

  现在,如果你有机会到大理,那么一定要参观一下大石庵,然后看着那块今天还在庵里供着的大石头,问一下自己:市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